案情：

王某與妻子楊某多年來感情不和，２００３年３月１５日晚，兩人在家中爭吵。次日凌晨４時許，楊某乘王某熟睡，用事先準備好的刀子連刺王某左胸兩刀。王某驚醒后，奪下刀子，順勢向楊某左胸刺一刀，楊某即倒地。王某忙用手機通知楊某的親屬快來救人。幾分鐘后，楊某親屬趕到，見楊某昏倒在地，王某倒在炕上。王某聽來人說楊某已昏迷不醒時，又用刀自傷左胸一刀。王某和楊某均被送往醫(yī)院，楊某經(jīng)搶救無效死亡，法醫(yī)鑒定：楊某系生前被他人用單刃銳器刺擊胸部傷及肺臟、肺靜脈，造成創(chuàng)傷性失血性休克死亡。王某經(jīng)搶救脫險，法醫(yī)鑒定：王某左胸部的三處刀傷致血氣胸，系重傷。后查明，楊某在案發(fā)前曾寫下其死后孩子交由他人撫養(yǎng)的遺囑。

對此案的定性有四種意見。

第一種意見認為，王某與楊某多年來感情不和，楊某的死亡不違背王某的主觀愿望。所以當楊某先用刀刺傷王某時，王某借機一刀即刺中楊某要害部位，致楊某死亡。王某不僅具有殺人故意，而且實施了殺人行為，直接造成了楊某死亡的危害后果，符合故意殺人罪的構成要件，應定故意殺人罪。

第二種意見認為，楊某倒地后，王某立即打電話通知楊某的親屬快來救人。這一情節(jié)說明，王某不希望也不放任楊某死亡后果的發(fā)生，因此王某不具有殺人故意；王某奪下楊某的刀子后，楊某對王某的不法侵害已經(jīng)結束，此時王某不能持刀去對失去刀子的楊某實施防衛(wèi)，因此王某的行為也不是正當防衛(wèi)；從主觀要件看，王某有傷害楊某的故意，其行為構成故意傷害罪。

第三種意見認為，在遭到楊某連刺兩刀的情況下，王某奪刀后順勢刺楊某一刀，這種行為既不是故意殺人，也不是故意傷害，而是防衛(wèi)。王某的防衛(wèi)行為超過了必要限度，造成楊某死亡的重大損害后果，是防衛(wèi)過當，依法應負刑事責任。由于王某主觀上既沒有殺人故意也沒有傷害故意，只是出于防衛(wèi)意圖而導致楊某死亡，因此對王某的過當防衛(wèi)行為，應以過失致人死亡罪論處。

第四種意見認為，楊某在案發(fā)前寫下遺囑，其死后要把孩子交他人撫養(yǎng)。這說明楊某不僅準備自己死，而且還準備讓王某與她一起死。在這種心態(tài)支配下，楊某趁王某不備，持刀連刺王某胸部，其剝奪王某生命的企圖十分明顯。王某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奪刀反抗，并以一刀致楊某倒地，其行為符合刑法第二十條的規(guī)定，是正當防衛(wèi)。王某是在沒有任何心理和精神準備的情況下突遭楊某襲擊，情急之中奪刀捅傷楊某胸部，是對正在發(fā)生的不法侵害行為進行的防衛(wèi)還擊，目的是為了保護自身不受侵害，且有效地阻止了楊某的不法侵害行為。當時的情況決定了王某無條件去考慮其他防衛(wèi)方法，因此王某的行為雖然造成楊某死亡，但不屬于正當防衛(wèi)超過必要限度。

筆者認為，第一種意見將王某主觀上的故意殺人罪過解釋為“王某與楊某多年感情不和，楊某的死亡不違背王某的主觀愿望。”這不僅不合邏輯，且與本案事實不符，有客觀歸罪之嫌。

第二種意見認為王某奪刀后，楊某的不法侵害行為已經(jīng)結束，這時王某還持刀去捅楊某，有傷害的故意，這種觀點建立在不可靠的論據(jù)上。就本案事實看，王某奪刀反擊時，楊某的不法侵害行為既沒有實施完結，也沒有自動中止。因此，以“楊某的不法侵害行為已經(jīng)結束”這個不可靠的論據(jù)來論證王某沒有防衛(wèi)楊某的權利，由此認定王某的行為構成故意傷害罪，是不適當?shù)摹?/p>

第三種意見認定是防衛(wèi)過當。筆者認為，不能以輕傷對輕傷，重傷對重傷，死亡對死亡，才認為防衛(wèi)行為不超過必要限度。這種讓防衛(wèi)行為與侵害行為對等的要求，失去了正當防衛(wèi)的立法本意。王某是在身受不法侵害兩刀后奪刀反擊時一刀造成楊某死亡，以此認定王某的防衛(wèi)行為過當，欠妥。